半日闲凉过秋分


(来源:沈阳晚报)

转自:沈阳晚报

  □梁惠娣

  山村里的秋分,向来是不声不响的。城里人或者还在抱怨暑气未消,乡下的节气却早已在泥土与稻浪间分明起来。

  “秋分者,阴阳相半也,故昼夜均而寒暑平。”秋分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十六个节气,“分”是秋天的分水岭,意思是平分了秋季。秋分至,秋期半。秋分这一天的到来,告诉你,初秋已过,时序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深秋。秋分后,昼渐短,夜渐长,风渐清,露渐冷,一夜雨,一阵凉。

  田畴间,晚造水稻正处于抽穗扬花至灌浆期,稻穗开始下垂,一片绿油油中冒着繁星一般的黄,像一片青黄交织的浩瀚海洋。“秋分不露头,割了喂老牛。”秋分这天,父亲早早地来到稻田边察看水稻的生长情况,他说此时是晚稻产量形成的关键时期。他像对着自己的孩子一般,小心翼翼又充满虔诚地用双手轻轻托起一把稻穗细细端详,当确定水稻长势良好后,他似乎松了一口气。秋分的稻田,像一封大地写给秋天的情书,每一株稻穗都是一个饱满的字符,整片稻田用最蓬勃的生命力,书写着对季节最深情的告白,预示着最丰硕的回报。

  父亲在春天种下的甘蔗,到了此时,长得比人还高,已是“青竿已褪寒衣色,紫玉初成蜜浆芯”的模样,它们像一群清瘦而坚韧的少年,身姿挺拔,迎风而立,成了田野里一片茂密的“青纱帐”。它们将夏日最炽烈的阳光和雨水,悄悄收集、封存,转化成了晶莹剔透的甘甜汁液,然后在秋天里安静地等待,等待着霜降后的“功成圆满”,再向大地发出甜蜜的请柬。

  田里的眉豆成熟了,父亲把眉豆荚摘回来,母亲用纱线把眉豆荚串起来,再把十几串眉豆挂在老屋的瓦檐下。眉豆初时是青白色的,细细长长地垂下来,像极了小姑娘的发辫。秋风一起,那豆荚便渐渐泛红,在阳光下透出玛瑙般的光泽。我总爱坐在屋檐下,看阳光穿过豆荚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眉豆是秋日的信使,是挂在屋檐下的风铃。

  秋分这日,是要吃芋头的。我和父亲去田里挖芋头。田里绿色的芋叶呈爱心状,像一把小绿伞。用锄头轻轻一挖,松软的泥土下便露出一个个红芽小芋头憨憨的小脑袋,每个小芋头身体圆圆的,顶上的红芽就像一顶可爱的小红帽子,显得憨态可掬,充满童趣。把挖回来的小芋头清洗干净,放到锅里蒸。刚出锅的芋头,散发着一股质朴而温暖的香气,混合着淡淡的奶香和泥土的清香。村里的老人说,吃了秋分的芋头,一冬都不会手脚冰凉。不知是否有科学根据,但咬下一口香喷喷热腾腾、粉糯松软的芋头,那种暖意确实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、心里。

  午后,村口的大榕树下,几位老人坐在石凳上,摇着蒲扇,闲话家常,一桩桩一件件陈年旧事仿佛是从他们的蒲扇上摇下来似的。树上的知了在嘶鸣,像是要把最后的力气都耗尽在秋风里。溪水比夏日清浅了许多,偶尔有落叶飘落在水面,便如一叶小舟,顺着溪水悠悠荡荡,不知要漂向何方。

  夜幕降临,虫声四起。秋虫的鸣叫不像夏天那般急躁,而是轻缓从容,带着秋夜的凉意,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。天上的星星,比在夏天看到的明亮许多。

  吃过晚饭,我和父母坐在门前庭院的空地上,一边听着从野外传来的蛙鸣蝉唱蟋蟀弹琴的声音,一边吃着芋头、喝着茶、说着话,只觉身心舒畅惬意。真的是,半日闲凉过秋分啊!

  乡村的秋分,便是这般,年复一年地来了又去,如同那条绕村而过的小溪,静静地流淌,滋养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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